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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斷妄對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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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收下雲之陌這徒兒,懷禦的面上看似喜悅,但是,每逢夜幕降臨時,面上的愁容便會隨著夜色一起籠罩,就像,這件事原本就是一個錯誤一般。

他常常從袖中取出慕燁離交給他的仙玉,久久打量,然後長長地嘆息,再次收起,臉上的愁容便又會加重一番。近來,聽聞蘇巖真人帶著寒月離開天玄山,在人間游歷,想來也是有些想要自由些了,畢竟,如今的時刻,是太白山事件之後,難得的平靜時期。

如此,蘇巖不在,天玄山的事情又有專門的弟子各司其職,懷禦一時除了應付一下自己的新徒,便也多了些空餘的閑暇時光。

入夜,天玄山的星空分外明亮,透過稀少的雲層,他望著殘缺的月,再次取出袖中的仙玉,眉頭輕輕皺起。隨後,指尖流光,那悠閑飄來的雲,便隨著他的指引,落其足下,往夜空裏最黑暗的地方行去……

此刻,慕燁離躺在床榻上,寬大的手掌握成拳狀支撐起整個頭顱,目光如水,與臉上的黑色顯得格格不入。

紗幔飛揚,只是燭火微閃,懷禦便已經立在慕燁離的床榻之前。瞬間,畫面變得微妙起來,二人良久,皆不語,紗幔被風拉扯著啞叫,氣氛松弛,卻讓人覺得毫無舒適可言。

“你在這裏,真的這般自在?”懷禦開了口,手上的仙玉落在慕燁離的眼前,晶瑩地透著光。

“我將這玉給你,只是想要你,等到好的時機送給它的主人,不是讓你現在就還給我。怎麽,你難道是見我這般悠閑,嫉妒了?”說完,他垂下眼眸,眼前的仙玉便再次落進了懷禦的掌中。

“呵……許是我小瞧你了。兩百年,被關在這樣一個密不透風的地方,想來仙力必是已經大漲了。”

說著,白色的長袍被他撩起,翻滾飛揚間,便已經落座在旁邊的青玉椅上。

“兩百年的時間,兩百年的寂寞,情已深,念也深,這修為竟也跟著一起漲,倒是在我預料之外了……”

慕燁離坐起,額上的流光印清晰,在月色與燭火的照耀下,渲染間,竟是變成了另一種顏色。

“預料之外……那麽,雲之陌也是意外?”

懷禦隨手將青玉案上的畫卷執起,凝視上面的女子,分明是雲之陌的模樣,可是散發而出的氣質卻是另外一個人。

“這些與你本就沒有什麽幹系,為何還要問?兩百年前的事情,你也知道大概,何須我再在這裏說些無用的話?”

他走至窗前,對於他來說,兩百年的光陰在這裏,唯一能夠讓自己感覺還活著的東西,怕是,只有窗外經年不變,依舊閃耀的星空了。

“我自然知曉兩百年前的事情,只是,既然此事已經過去,你為何還要這般執迷?好,其實你也不用再解釋,只是,你將雲之陌交予我,這又是何意?她已經與你再無瓜葛,你何須再如此這般?”

懷禦將手上的畫卷放回去,久久註視慕燁離被風吹起的青絲,手上緊緊攥著那晶瑩的仙玉,等待慕燁離的回答。

“現在如此,只是因為,我欠她。只要將我欠她的東西還清,我便不會再糾纏。如此,今生今世,我必是再也沒有什麽對不住她,即使下到地藏菩薩那裏,我亦是心中坦蕩……”

他轉身,迎上懷禦的目光,眼中的悲傷被一種奇怪的感情掩蓋,那東西,似乎是被叫做愧疚。

“我還以為我瘋了,原來,你早就瘋了。燁離呀燁離,活了百萬年,此刻你竟然連我們的壽命都不知了……”

說完,懷禦笑起來,爽朗的笑聲將夜的靜寂打碎,瞬間流動起來的空氣卻變得更加神秘起來。

“我們的壽命……太長了……漫無盡頭,這般長的壽命,空守寂寞,對於你我,又有何用處?”慕燁離行至竹架前,架子上的酒壇周身雲紋,青色溫潤。

“長?我看,你是在這斷妄塔待的時間太久了。若是再回到太白山,恢覆你的尊將之位,到時候,怕是你就不會這般說了。”

懷禦把玩著手上的仙玉,再怎麽去瞧,始終看不出這仙玉有什麽特殊之處。喪氣地將它送回袖中,卻還是想要再看看。

“來,我們也是已經有兩百年的時間,沒有共飲了吧?難得的機會,一起飲幾杯如何?”慕燁離將酒舀到杯盞中,接著轉身遞到懷禦的眼前說道。

“唉……”他嘆口氣,接過慕燁離遞上來的杯盞,接著笑道:“這酒,不會是兩百年前,你我還沒喝完的那一壇吧?”

“兩百年前?你的記性倒是沒有退步,還記得兩百年前的酒。不過,兩百年前的酒早就不在了,這些是我近幾年閑來無事,隨便釀著度些日子來的。”慕燁離說著,已經將手中的清酒灌入喉中。

“這般就飲完了?怎麽現在變得如此痛快了?我可是記得對於酒,你是從來不舍得一次喝完的……”懷禦挑挑眉,手上搖晃著映照星月的杯盞,遲遲未飲。隨後,他又將其放至青玉案之上,望著慕燁離的側身說著。

“酒?千百年來,一樣的味道,早就麻木了。當初飛身成仙之時,還想著能夠嘗盡天下的美酒,現在看來,果然是再容易不過的願望。實現了,便也再也沒有什麽能夠牽掛的了……”慕燁離將杯盞放回去,望著已經空盡的酒杯,目光如秋風溫和。

“恐怕,如今的牽掛的便是這仙玉的主人吧?”懷禦站起來,再次取出袖中的仙玉,踱至慕燁離的身旁,指尖挑起玉上的紅繩,讓仙玉垂在二人之間。

“你倒是看得出,只是,說的卻是不對。這玉,不是她的,是我的。至於為什麽讓你找到合適的機會交給她,到時,你自然便會知道。”

慕燁離垂眸不望仙玉,身子轉向另一邊,黑色的袍子被一陣強風吹起,呼呼啦啦亂飛間,眼前的他,此刻就像窖藏多年的美酒,變得覆雜又讓人想要靠近。

“那好,這些事情,我便不再去問。但是,你讓我收下雲之陌做弟子,難不成真的想要她繼承我天玄山?要知道,我天玄山,可是向來沒有女仙尊,若是真的被我破例,千萬年之後,我若再見師父,那時可就難以交代了。”

“不論如何,你我也是至交好友,難不成,你真的忍心將我推進火坑,將我一軍?”懷禦將手上的仙玉拋向空中,接著又伸手將它穩穩接住,漫不經心地問著。

“呵,說笑罷了。若是真的要將你一軍,兩百年前便可以,何須等到現在?此事,若是重提,那便也是我的錯,若是當初我便能夠守住她的願望,怕是現在也不會麻煩你。如此,就算我欠你人情,有什麽事情要幫忙,日後直說便好。”

慕燁離望著立在眼前的懷禦說著,面上輕松的神色完全不像是被囚禁的墮仙。

聞聽此言,懷禦噗呲一下笑了出來:“哈哈哈,你還真是會說笑,看來,兩百年的禁錮,竟是也將你的頑固冰冷,也一並褪了去。找你幫忙?你還是先出了這斷妄塔再說的好。”

說完,懷禦撇撇嘴,落座案前,端起桌上的酒,輕輕抿上一口,頓覺神清氣爽。

“禁錮兩百年……真是白駒過隙,我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,兩百年,兩百年,我是不是已經老了?”慕燁離惆悵嘆息,忽地回神望著懷禦享受臉色,問道。

他見狀,仔細打量一番眼前的慕燁離,劍眉微微蹙起,接著笑道:“好老,老得就像少年一般!”

“少年?若是真能回到少年,我便不會成為天下第一的尊將,這般,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,或者真的這樣,眼下所有的事情會變得簡單許多也未可知。”慕燁離說著,稍稍放松的臉上,瞬間又蒙上了一層陰雲。

“我說燁離,你能不能別老是惆悵呀,哀傷呀的?我在天玄山整日地繃著一張臉,本就覺得累,到了你這裏還要看你的臉色,算了,我不跟你聊了,以後再也不來看你了,我走了!”說著,懷禦便猛地起身,裝模作樣地立在窗前,喚著雲彩。

“等一等,那日在天玄閣中,蘇巖沒有看出什麽端倪吧?”慕燁離忽地眸中一閃,拉住懷禦,帶著擔憂的語氣問道。

“你是天下第一的尊將,雖然現在已經不是,但是你的蹤影,問這世間,有幾人能夠追到?”懷禦轉過身來,反問道。

“那便是最好。莫要連累了之陌,到時又成了我的錯。”慕燁離唇角微揚,淡淡笑著,卻讓人生出些憐惜。

“完了完了,你是真的完了。雖說,是你的不對,但是你有沒有想過,兩百年前,還有一人是事情的關鍵?”懷禦望著慕燁離認真地說。

“你說的是……洛然?”他眼光沈進海底,似乎這樣簡單的名字,他回憶好久才能記起一般。

“對,就是那個散仙,鹿洛然。她的事情,我倒是覺得你應該謹慎,仔細一點處理。”懷禦招招手,遠處的雲彩聚集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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